尽管本赛季欧冠联赛中波尔图不敌阿森纳，无缘八强，但20年前的他们曾在穆里尼奥的率领下创造了奇迹，用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经典演出淘汰了曼联，并进而赢得了欧冠冠军。时至今日，波尔图仍是20年来欧冠舞台上，唯一一个能在豪门球队包夹下，拿到欧冠冠军的非五大联赛球队。The Athletic作者Michael Cox和Jack Lang就撰文回顾了那一段不可思议的旅程。

穆里尼奥一直是一个雄心勃勃的“野心家”。此前执教莱里亚之时，他就会用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激励自己的球员。穆里尼奥会告诉球员们，如果球队表现足够好，他就有机会执教葡萄牙三巨头之一，而阵中的一些球员也将得到效力葡超豪门的机会。2002年执教波尔图之后，穆里尼奥也确实兑现了诺言，签下了三名老相识：后卫努诺-瓦伦特、中场蒂亚戈和攻击手德莱。

德莱说：“我和穆里尼奥的关系，与这段关系开始的时机有很大关系。那是他职业生涯的开端，也是我职业生涯的上升期。他正在寻找一个机会来展示他能做什么，我也一样。”

“在莱里亚的那段时间里，他帮了我很多。我踢球没有限制，也进了很多球。然后他带我去了波尔图，我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，并让所有人都明白，穆里尼奥做了一个伟大的选择。我与他的关系是双向，大家都对彼此忠诚。这是一种特殊的关系。我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他与我的联系。我一直都知道他相信我。他总是这样告诉我，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。”

但即使是超级自信的穆里尼奥，肯定也没有想到波尔图能够在2003/2004赛季拿到欧冠冠军。他并不盲目自大，他有野心，但也懂循序渐进。

首先，穆里尼奥希望能够率队杀入淘汰赛阶段。其次，他希望能率队击败一些欧洲顶级球队。当然，这也可能是穆里尼奥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，在足坛打响自己的名声，从而获得一哥执教更大俱乐部的机会。

因此当波尔图与曼联占平只是——当时，曼联在欧足联的系数排名中位列第三，仅次于皇马和巴萨——对于穆里尼奥来说，这就是战胜欧洲足坛最受尊重主帅弗格森的历史性机会。多说一句，那个赛季也是欧冠改制后的第一个赛季（放弃不受欢迎的第二阶段小组赛），取而代之的是16强淘汰赛。这意味着赛程将变得更具戏剧性和冲击性。

率波尔图出战欧冠之时，穆里尼奥完全将自己的个性展现了出来。在执教生涯的大多数时候，穆里尼奥都希望以“弱者”身份示人。在对阵曼联的首回合比赛之前，穆里尼奥曾以典型的穆式风格告诉球员们，他们的目标是什么——首回合的目标是基于次回合的目标来制定的。

穆里尼奥没考虑过波尔图能在老特拉福德取胜。因此，虽然取胜是最理想的，但没有进球的平局也是可以接受的。因为他们知道次回合1-1或者2-2，将让他们凭借客场进球数成功晋级。

不过在老特拉福德球场，波尔图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想的那样，奔着没有进球的平局去踢球。他们对曼联发起了猛攻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因为穆里尼奥不确定他们能否防守——防守型中场科斯蒂尼亚的缺席，意味着穆里尼奥不想长时间承受压力。波尔图在比赛中表现得非常直接，但他们在比赛大部分时间里，都压在对方半场踢球。在那场2-1取胜的比赛中，波尔图的两粒进球都来自于本尼-麦卡锡，包括那粒精彩的致胜头球。

本尼-麦卡锡基本就是此前那个夏天，波尔图唯一重要的引援。作为波斯蒂加的替代者，球队并没有在他身上花太多钱。穆里尼奥对这样的升级非常满意，并认为麦卡锡与波斯蒂加之间有着明显的不同，他是一名“天生的射手”。

但也许更重要的是，波尔图在2002/2003赛季赢得联盟杯后一直保持着稳定的阵容，并没有太多的调整。时任波尔图队长的豪尔赫-科斯塔说：“就我们的比赛质量而言，2002/2003赛季是我们表现最好的一个赛季。我们踢得很好，球队非常团结。我们不只是队友，还是朋友。那会儿的波尔图不需要改变，这最终是一个积极的因素。”

做客老特拉福德的那场比赛，尽管斯科尔斯的进球，让曼联拔得头筹，并在客场进球数方面领先。然后随后斯科尔斯还有一粒进球因为误判越位，而宣布无效——如果边裁当时没有宣布越位，那么欧洲足球的历史，可能会与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大不相同。

有利的越位判罚，成为了那个赛季波尔图欧冠征程的主题。整个淘汰赛阶段，他们一再从越位误判中获益。但波尔图的成功，也离不开他们极具说服力的防守。特别是科斯塔和里卡多-卡瓦略这对中后卫组合，效果非常出色。科斯塔解释道：“我们有不同的特点。我更像是一个领导者，更有侵略性，更有经验。卡瓦略更年轻，速度更快，面对问题也更淡定。他并不总是那么专注。但卡瓦略有我所缺乏的东西，反之亦然。”

“我们相辅相成，相互成就。而且由于边后卫位置上是被严重低估的瓦伦特和保罗-费雷拉，波尔图在比赛中真的拥有一条极具凝聚力的防线。”

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穆里尼奥的执教。波尔图这支球队的奇特之处在于，除了才华横溢的10号球员德科之外，最受关注的人，就是穆里尼奥。

当弗格森抱怨波尔图在首回合比赛中“跳水”之时，穆里尼奥回应说，如果他的球队被一支“身价仅十分之一”的球队击败，他也会感到恼火。穆里尼奥和弗格森之间的口角比赛场上任何情节都更受关注。当蒂姆-霍华德在最后时刻扑出麦卡锡的任意球，科斯蒂尼亚补射破门之时，穆里尼奥在老特拉福德的场边乐疯了，他再一次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。

说实话，穆里尼奥不是一个完全保守的主帅，虽然人们经常认为他没有像其他当代主帅那样推动足球的发展，但他以两种不同的方式，为足球的发展做出了贡献。首先，他将对手球探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水准。其次，他是“分期”的首要实践者。葡萄牙的概念摒弃了将技战术、体能训练分开的概念，并将所有方面都结合在一起。

德莱说：“我喜欢他的训练方法，我们总是在带球训练，即使在我们做体能训练的时候，也是如此。这与我的习惯不一样。当他组建球队之时，他会为每个球员定位，并以这种方式解释他想从球员身上得到什么。”

“这意味着球队很快就‘开窍’了。我们都能看出他是一位非常特别的主帅。从一开始，球队中的每个球员都对他有信心。他组建团队的方式给了我这种自由感。”

2003/2004赛季欧冠充满了戏剧性，而四分之一决赛阶段更是达到了顶峰。人们普遍认为米兰将战胜拉科鲁尼亚，皇马击败摩纳哥，而联赛状态上佳的阿森纳将击败切尔西。至于波尔图对阵里昂的比赛？并没有太多人关注，毕竟无论胜者是谁，看起来都不可能去竞争最后的冠军荣誉。

随着赛果出来，拉科鲁尼亚、摩纳哥和切尔西都取得了人们意料之外的结果，而另一场此前人们并不在意的比赛，杀出了最终的欧冠冠军。

穆里尼奥原本预计会在半决赛中与米兰相遇，因为米兰在首回合以4-1的比分领先着拉科鲁尼亚。当他听到米兰在西班牙0-4惨败之时，他立即找到了自己从拉科鲁尼亚签下的预备队门将努诺-桑托那里，告诉他接下来可能要对阵他的老东家——拉科鲁尼亚对努诺-桑托没有什么“恩情”，球队经常将他租借出去。

现在已经成为诺丁汉森林主帅的努诺-桑托，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很高兴。他回答道：“那我们就能杀入决赛了。”

不过在那一刻，波尔图上下也意识到人们对他们的期待值正在上升，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。

然而，拉科鲁尼亚也是一支非常出色的球队。科斯塔回忆道：“他们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表现出色。尽管现在看拉科鲁尼亚和里昂，你并不认为他们是多么好的球队，但当时的里昂是一支超级强队，而拉科鲁尼亚也是一支梦幻球队，他们拿下了1999/2000赛季的西甲冠军，有着非常强劲的实力。”

波尔图在主场与拉科鲁尼亚互交白卷。那是一场双方都很紧张的首回合比赛，双方都不想犯错。当然，这场比赛很激烈，但穆里尼奥还没有成为“门口摆大巴”的主帅。波尔图在那个赛季的13场欧冠比赛中，有10场比赛成功利用高位防守策略，掌控的场上局势。

“我完全不同意穆里尼奥被贴上‘防守主帅’的标签。”科斯塔说，“最重要的事，穆里尼奥是聪明和务实的。他找到了一种方法来充分利用球队和球员。球迷们希望看华丽足球，但主帅必须了解他所拥有的东西，并充分利用它所拥有的球员。”

客战拉科鲁尼亚的比赛，对于波尔图来说，是一个巨大的挑战。虽然从路程上来说，这只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客场之旅，但拉科鲁尼亚拥有当时欧冠联赛中最令人生畏的主场之一，并拥有令人生畏的主场记录。首回合的互交白卷，确保了波尔图有机会利用客场进球规则致胜。

最终，穆里尼奥的球队也确实以1-0的方式取胜——他们再一次在比赛中获得了控球权。

穆里尼奥后来说：我们必须通过控球来控制比赛，永远不要让对手占据主动，永远不要将一切都押在反击上。”

“通常，客战拉科鲁尼亚的球队会尝试应付头20分钟的初始压力，如果对手顶不住，那拉科鲁尼亚就能顺势而为了。但我们没有如此。比赛一开始，我们就控制住了球权，没有给他们机会向我们施加压力。”

波尔图在欧洲以他们习惯的4-3-1-2阵型首发，科斯蒂尼亚对位瓦莱隆表现出色。下半场波尔图左路出现问题之时，穆里尼奥让德莱出现在左边锋的位置上，创造了一个不平衡但有效的体系，迫使拉科鲁尼亚右后卫曼努埃尔-巴勃罗后撤。

德莱说：“他喜欢球员保持纪律性。我有这个能力，这让事情变得不同。我是一名前锋，但我总是想在防守端提供帮助。这意味着他能用不同的眼光来看待我和我的作用。这就是他在前锋身上所寻找的东西。他曾在早期帮助我定位，这确实提高了我作为一名球员的水平。”

与此同时，德科在右路的表现，让波尔图更像是穆里尼奥在国内比赛中所青睐的4-3-3阵型。这些变化让德科和德莱能够从边路发起进攻，并在下半场创造了两次关键机会。而德科随后赢得关键点球机会，德莱攻入全场唯一进球。

还必须指出的事，波尔图在纪律方面也把控很好。次回合比赛前，维托尔-巴亚、科斯塔、卡瓦略、科斯蒂尼亚、马尼切和德科距离错过欧冠决赛，都只剩一张黄牌。而在次回合比赛中，佩德罗-门德斯和卡洛斯-阿尔贝托也都被警告了。但这八名球员都没有错过最后的比赛。

淘汰拉科鲁尼亚的第二天，穆里尼奥飞往伦敦，观看了切尔西与摩纳哥之间的比赛——这场比赛将决定波尔图在欧冠决赛中的对手到底是谁。穆里尼奥出现在斯坦福桥之时，似乎也与他未来的雇主见了面。

但最重要的是，穆里尼奥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摩纳哥击败切尔西。穆里尼奥不仅认为他们更容易被击败，而且他知道盖尔森基兴进行的决赛现场，不会有太多法国球迷前往。因此，波尔图球迷决定将决赛现场变成自己的主场。

穆里尼奥总是为他的球员们，提供关于对手的大量信息。在决赛中，他更是为球员们准备他们各自对手的视频，然后主持了一个小组会议，要求球员们提出自己的看法——显然，对手分析已经成为了一项集体任务。

德莱说：“每个教练都与四名球员中的三名有着特殊的联系。也需他对这些球员更有信心，或者可能只是个性或亲和力的问题。这些球员有时候会感受到自己能更自由地表达他们的声音。”

“但穆里尼奥总是明确表示，任何球员都可以质疑任何事情。他还表示，击败你自己有最终决定权，他也不会掩饰任何真相。他总是非常开放，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可以自由地与他讨论。”

20年前的那场欧冠决赛，看起来就像来自另一个次元。不仅仅是因为那个赛季欧冠决赛的对手，是两支人们根本没有想到的球队，还有穆里尼奥和德尚所采用的双前锋，中场菱形站位的战术体系。

摩纳哥的体系当然更注重进攻——他们配置了一名防守型中场，另外三名中场球员则不断向前推进。而波尔图则是用了三名球员来加强中场的防守，解决德科在进攻之时的后顾之忧。

当然，穆里尼奥在进攻方面也提供了更多的多样性——阿尔贝托和德莱组成的锋线二人组经常会移动到边路，而摩纳哥的前锋则留在中路。

摩纳哥的开局看起来更像能笑到最后的球队——波尔图再次利用高位防守，将莫伦特斯的空中威胁拒之门外。但久利总能出现在波尔图防线的身后，并在那场比赛中获得第一个重要破门机会。

科斯塔回忆道：“摩纳哥喜欢尝试打身后球。我和费雷拉、瓦伦特、卡瓦略的防线非常协调。我们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。我们的球队在防线、中场和锋线之间的距离很小。我们喜欢压迫对手，高位防守。但我们在比赛一开始就犯错了，久利差点儿进球。但我们坚持了自己的计划，我们有卡瓦略，他的速度非常快。如果我们造越位失误，他会快速回防来解决问题。”

波尔图是幸运的，因为双方还没有进球，久利就因伤离场。而德尚也做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决定，用达多-普尔绍替补登场。

上半场尾声，阿尔贝托攻入了全场比赛的首粒进球。这位19岁的巴西国脚，冬窗才加盟球队，并在德莱因伤缺阵的那段时间里，扛起了球队的进攻大旗。但德莱的回归速度比预想的要早，所以阿尔贝托最终成为了德莱的搭档——本尼-麦卡锡则是坐在了替补席上。

这个进球本身就很不寻常——阿尔贝托试图将费雷拉的传中交到德莱脚下，但没想到最终攻破了摩纳哥的大门。科斯塔回忆道：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阿尔贝托疯了。他是更衣室里真正的人物，一个能让每个人都发笑的人。他很年轻，脸皮也很厚。他很强壮，也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。他做了其他球员没有勇气尝试的事情。这就是他带给球队的东西。”

“阿尔贝托能跳出条条框框，他总能天马行空。他会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——其他人没有勇气，或者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做类似的事情。”

这也是阿尔贝托从未兑现过的职业生涯中显而易见的高光时刻。阿尔贝托在13个不同球队里，一共只攻入了33粒顶级联赛进球。科斯塔说：“他的职业生涯非常好，但他有能力在欧洲足坛做更多的事情。老实说，他是我共事过的最好球员之一。如果他的表现更加稳定，本可以成为世界前10的球员。”

穆里尼奥从战术上赢得了比赛。德尚在比赛还剩下25分钟之时又进行了一次奇怪的换人，换下了勤奋的中场球员爱德华-西塞，换上另一名前锋沙巴尼-诺达——德尚希望利用这位前锋的速度，在波尔图防线身后创造一些进攻空当。但正是因为如此，反倒给波尔图留下了突破的空间。

显然，穆里尼奥察觉到了这一点。他换下了阿尔贝托，换上精力充沛的中场球员阿列尼切夫，并让德科出现在二前锋的位置上。这样的调整，最终让穆里尼奥得到了丰厚的回报。

阿列尼切夫在左路向前突破后送出助攻，德科攻入全场比赛的第二粒进球。德科在比赛中表现得很聪明，他通过保持自己在禁区边缘的位置来寻找空间，而不是直接冲向小禁区。他在无人盯防的情况下接应传球，然后内切完成射门。

科斯塔说：“关于德科，我还能说什么？他就是大师级的存在。当事情对我们不利的时候，我们可以传球给他，并确保他知道该做什么。德科是一位非凡的球员，而且比人们记忆中的表现要好得多。他不仅擅长控球，在防守端也表现得非常努力。整个团队都很重视他。”

事实上，德科作为一名现代欧洲球员的名声就是如此，他了解自己在无球之时应该做什么。当时欧足联技术总监安迪-罗克斯伯格称德科是足球未来的完美球员。他说：“他能胜任中场全部六个位置。他不仅能进攻，还能跑动、抢断和掩护。”

随后，阿列尼切夫再次从左路向前推进，得益于一次幸运的传球，德莱攻入了全场比赛的第三粒进球。

20年过去了，波尔图能拿下2003/2004赛季欧冠冠军，仍然是一项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就——这是现代足坛最不可思议的欧冠冠军，也可以说是这些年来最令人难忘的一个欧冠冠军。

波尔图是当之无愧的赢家。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老特拉福德球场的表现，还因为他们在对阵里昂和拉科鲁尼亚的比赛中丝毫没有懈怠，然后在决赛中轻松击败了摩纳哥。

科斯塔说：“球员们习惯于在赛季结束之时，一起观看欧冠决赛。我们总想象自己某一天能赢得冠军。但即便是在最疯狂的梦境中，我们也没料到自己能够真的做到这一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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